
第一章
金钗坠:朱门骤雨落
光绪初年的奉化溪口,春末的雨啊,就像那小媳妇的眼泪,绵绵缠缠下个没完。王宅那雕花窗棂外,芭蕉叶上水珠子滚来滚去,把屋里那鎏金铜灯的光,都映得软和了几分。
采玉坐在临窗的妆台前,手里捏着块绣了半朵玉兰的丝帕,眼睛盯着窗外,耳朵却竖得老高,听着父亲王有则翻书的沙沙声。王有则一边翻书,一边念叨:“闺女啊,虽说咱女儿家不用去考什么科举,可这诗书礼乐,你也得识得几分,明辨个事理,将来才能在这世上站稳脚跟,安身立命。”
采玉听了,嘴角一撇,心里却甜滋滋的。那时的她,可是溪口镇上人人称羡的王家大小姐。锦缎衣裳,按月换新的,珠钗首饰,戴得她眉眼愈发清亮。就连学绣活,母亲都舍不得让她沾那粗线,生怕磨坏了她那细皮嫩肉的小手。
她跟着父亲读《女诫》《列女传》,也听他讲镇上的商事,偶尔还能替父亲誊写几笔账目。那时候,她心里美滋滋的,想着人生大抵就是这样了吧:等及笄了贝盈网,就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,相夫教子,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。
展开剩余67%可谁承想,这变故来得比那梅雨还急。光绪十二年的初秋,父亲去宁波谈生意,回程的时候染了风寒,不过三日,就撒手人寰了。采玉正在绣绷前绣花呢,突然听见母亲哭着跑进来,说:“闺女啊,你爹他……他走了……”
采玉手里的绣花针“叮”地一声掉在锦缎上,扎出个细小的洞,就像她心里突然破了个大口子,疼得她直抽抽。她愣了好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,眼泪“哗”地一下就下来了。
没了父亲的王家,就像那断了梁的屋子,摇摇欲坠。大哥早就分家单过了,家里就剩下母亲、两个弟弟和采玉。二弟王贤钜,染上了赌博的恶习,父亲下葬不到半月,他就把家里的田契偷去输了,回来还翻箱倒柜地找母亲的陪嫁首饰,说要拿去当钱翻本。
三弟王贤裕呢,精神不济,发起病来就摔碗砸盆,哭喊着“爹回来,爹回来”,夜里常常闹得全家不得安宁。采玉看着这两个弟弟,心里又急又气,可又没办法,只能咬着牙,硬撑着。
不过三个月,父亲留下的家业就败得精光了。米缸见了底,母亲偷偷抹泪,采玉看着镜里那个依旧穿着锦缎却没了光泽的自己,心里一阵酸楚。她咬咬牙,把首饰盒锁进了箱底,翻出母亲压箱的粗布衣裳,又从邻村借来一架旧纺车。
第一天纺线的时候,她的手指被纺锭磨得通红,夜里疼得睡不着觉。她翻来覆去地想,这日子可怎么过啊?可第二天,当她看见母亲端着那碗稀粥,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时,她又攥紧了拳头,心里暗暗发誓:不能倒下,我是王家剩下的顶梁柱!
此后的日子,她天不亮就起身,纺车转得“嗡嗡”响,直到深夜才停。粗布衣裳磨破了袖口,手上起了厚厚的茧,曾经拈针绣花的指尖,变得粗糙僵硬。母亲看着她,心疼得直掉眼泪,劝她歇会儿。可她总是摇摇头,说:“没事,娘,我能行。”
然而,这平静的日子,却并未持续太久。一日,采玉正在纺线,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。她心头一紧,放下纺车,快步走到门口,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,正堵在门口,嚷嚷着要债……这王家,究竟还能否挺过这一关?采玉的心,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(撰稿:谭福欣)
点评:
这篇小说以王采玉的跌宕一生为脉络,展现了一位晚清女性在时代洪流中的坚韧与抉择。作者以细腻笔触勾勒出奉化溪口的风土人情,通过“纺车磨破手指”“粗布换锦缎”等细节,让王采玉从娇养闺秀到扛起家庭重担的转变真实可感。每章结尾的悬念设置自然流畅,如债主临门、堂兄说媒等钩子,巧妙牵引着读者关注人物命运走向。
作品尤为出色的是对王采玉心理的刻画:丧父时绣花针扎破锦缎的细节,暗喻人生裂痕;两度丧偶后选择出家又还俗的挣扎,彰显其于绝境中永不熄灭的生命力。语言兼具乡土气息与文学美感,如“雨像小媳妇的眼泪”“雪片子往地上砸”等比喻,既口语化又富有意象美。虽然对历史名人之母的书写易陷入程式化贝盈网,但本文通过纺线、嫁衣、油灯等日常物象,成功塑造了一位在封建框架下不断破局的中国女性形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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